冬天的北京,是属于羊肉的。在胡同的小馆子里,隔着水雾隐约的玻璃窗,看窗外的凝雨落花。木炭温热着铜锅,红肉在翻腾的清汤里舒展。裹上一丝麻酱的醇香,清汤白水过后的羊肉,散发着最本真的鲜味。这,就是北京的冬天和羊肉的故事。
一年也有366天的时候,生命的轮回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守候,生活如此,羊肉亦是如此。北京多食内蒙、张北的羔羊,但在千里之外,那个无数人心向往之的彩云之南,却有这样一般食羊的法子。当苍山的雪,洱海的月,遇上了北京的萧索冬日,会是怎样一番滋味。
作别草原的羔羊,择以云贵高原的黑山羊。洗净纤尘,刀锋划开羊肉的肌理,化整为零的变幻,不止为了浓汤浸润后千肉一味的整齐,更是为了火温灼热过的软而不烂,糯而不绵。烹制,亦如修心,每一步都不是可有可无的冗余造作,一呼一吸的累积,都是静待花开一刻的绚烂翩跹。
温油起锅,入肉煸香,施之以醋而去膻。比之料酒,醋使肉质更加紧实。酒香易甜腻,醋香而无华。肉至金黄,另起炉灶。让八角、草果、香叶、桂皮、丁香、花椒、丘北辣椒,在油温的摩挲下,味香融合以升华。文火至香,再以葱姜。
彩云以南,自是离不开昭通酱。西汉伊始,昭通已然制酱。昭通酱色润红棕,麻辣咸香中带着几许俏皮的回甜。入于荤菜,可解化油腻;用以素食,可得荤香。再加以汤池老酱,加水烹煮,待香气氤氲,捞渣入袋,着云南醪糟,去腻施以清甜。大火澹淡,温火雕琢,静待清风抚江面,一轮霜蟾入酒香。时光如晴曛,终将苍凉化漠泊。
将菜捞出置于大理的石锅中,保温的同时,更是把味道拉进了那个上关风,下关花,苍山雪,洱海月的憧憬之中。火与时间的执子之手,将酱香混合的浓郁醇香,缠绵着香料的清甜悠然,在羊肉的每一寸肌理上,让味蕾成花。
焖是时间的魔法,它划开了肉紧实的不羁,把软与烂的天平,滞留在恰到的好处。食肉滑嫩,啖皮软糯,在北京枯萎的寒冬里,我的舌尖开出了一朵云南的花。没有铜锅涮肉里那种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的北国风味,却多了几许红焖酱香入三分,味起风华又雪月的慢慢春意。
生活不是一成不变的寒蝉凄切,换一种模样,北京冬日里凄凉的枝丫,或许也有彩云之南春华料峭的娇媚。